隆科多来当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掌柜的说话挺客气,但他还真没受过这般礼遇。

他虽不认识婉宁,但瞧着她的衣裳做派也猜出了一二,便拱手行礼道:“是九福晋吧?”

婉宁笑着点点头:“亲家这是遇到甚难处了?”

“唉。”隆科多叹口气,瞄瞄掌柜的。

掌柜的很是知趣,立刻请他们进内室详谈。男女独处一室自是不行,婉宁把柳红给带了进去。

隆科多品尝着有段时间没喝到过的上等庐山云雾,心酸不已:“九福晋,不怕您笑话,打从前年我被撤了职便一直赋闲在家。好在还有些家产,日子紧巴紧巴倒也能过。可谁想到,朝庭突然开始追债了呢,十天内凑不齐就得抄家,这一时间我上哪挪这三千两银子去?”

婉宁轻轻吹着杯里的茶叶:“不是还有国公爷吗?您没去找他?”

“别提啦!”隆科多摆摆手一脸心酸:“唉,过继出去的儿子哪还算儿子呀。昨儿陈文盛那老状元都被田文镜羞辱得抬不起头,我寻思着这钱不还怕是不行,便上门求去了,结果你猜怎么滴,我连国公府的门都没进去,五百两银子就给我打发了。我在他眼里怕是跟个叫花子也没差多少。”

婉宁完全不知道还有这隐情,但这不妨碍她跟隆科多共情,一巴掌拍到桌上:“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国公爷也太过份了。不就几千两银子吗?那偌大的国公府还能拿不出不成?过继出去的儿子就不是儿子啦?亲家,这刀呢,你拿回去,我叫掌柜的给你支五千两银子,您先应个急。改天若再有难处,您也别去那国公府了,上我那闺秀茶坊去递个话便是。”

隆科多给惊着了,九福晋这也太大方了吧?

可那董鄂婉清不是说她这姐姐翻脸不认人抠得要死吗?如今看来,完全不是那回事儿啊。他道:“九福晋,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我也没什么别的本事,但银钱上还是能帮您一二的。大不了等您翻身了再还我便是了。”

“你觉得我还能翻身?”

“那当然,谁还没个不如意的时候啊,亲家您别灰心,是金子总要发光,您这样的人才,皇阿玛舍不得的。”

隆科多感动不已:“那就承您吉言啦。”

婉宁叫掌柜的拿了五千两银票递到隆科多手里,亲自将他送出了门。隆科多压低声音:”九福晋,您就这样从您小哥店里拿钱,没关系吗?

“我小哥可疼我了,漫说五千两,便是五万两他也没二话的。再说了,我也不差钱,回头还他便是。”一派天真好骗的模样。

隆科多点点头,又说了些多谢的话,这才提步离开。

婉宁转身回头,便撞上了一堵肉墙,打眼一瞧,她的小哥正笑盈盈地看着她:“说说吧,你对这隆科多这么热情做甚,可别告诉小哥,你是看在婉清的面子上。”

“可不就是看在婉清的面儿上嘛,怎么说也是亲家嘛,她要是过得不好,咱们家的名声也不好听。”

“你就扯吧,漫说你跟董鄂婉清不和,就算你俩姐妹情深,她一个庶子的小妾谈得上什么脸面?你这钱给她不比给隆科多好得多。”

婉宁嘿嘿嘿。

哲羽敲敲她的头:“说,别企图蒙混过关。”

“大概是觉得以后隆科多会翻身吧,我这也算提前投资了。”

哲羽压根儿就不信:“你一个郡王嫡福晋,隆科多便是翻身了也是在外行走的,与你能有多大的关系?”

婉宁两手一摊:“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啊!小哥,不是还要去看西域物件吗?快走吧,一会儿天都该黑了。”

隆科多拿着宝刀回家,便见爱妾四儿正倚门而望,见到她便飞快地奔了过来:“相公,刀没卖出去吗?可是价格不合适?”

“当铺要死当,我没舍得。”

“妾身也舍不得,这可是御赐之物呢,能当传家宝的。妾身今儿整理出了一批首饰,要不您拿到当铺去瞧瞧吧,虽然款式旧了,但份量足着呢,想来应值些钱的。”

隆科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不用了,今儿碰上亲家,她给借了五千两银子。”

李四儿毛都竖起来了:“范家的人?”

范家是隆科多嫡妻的娘家。

隆科多道:“想什么呢?自打元娘去世以后,范家便恨我入骨。见我落魄,没踩上几脚就不错了,怎还可能施以援手。这钱是玉柱的小妾,婉娘的姐姐借的。”

“董鄂氏的姐姐?九福晋?”

“不然还有哪个?人亲家挺客气的,你让玉柱对她好点儿,日后没准还有再求上门的时候呢。”

李四儿当面应下,转身就恨得磨起了牙。小贱蹄子,早先叫她去娘家借钱,她百般推托,还说她嫡姐多么的无情抠门,敢情全在骗自己啊。

哼,等老爷缓过来,看她怎么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