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四哥，我没有恶意，真的。”与此同时，许慧终于找到了出走的理智，红着眼圈站定在了许明知的面前。

整个家里许慧最怕的就是许明知这位四哥。不单单是因为许明知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更因为许明知的眼神太冷，每每都让她的小心思无处遁形。

许明知没有理会许慧，静待程锦玥去而复返，直到举步朝着村外走之前，才对着许慧丢下这么一句：“那人不是良配。”

“我夫君很好！比你们所有人都对我更好！”没想到连品行清高的许明知也这般诋毁周金，许慧控制不住的握起拳头，大声对许明知喊道。

许明知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置若罔闻许慧的指控，大步离去。

留下许慧站在原地，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眼中闪过明显的愤恨。不要以为她离开许家就一定过得不好。总有一日，她会向所有人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

许明知去镇上，向来都是步行。如今多了一个程锦玥，他有考虑要不要去程二娘家借牛车。不过，却被程锦玥拦住了。

“没事，难得走一回，我可以的。”想着这是许明知多年以来走过的轨迹，程锦玥也想亲自尝试尝试。

许明知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如果累了，就跟我说。”

“好。”程锦玥发现，真正跟许明知相处下来，许明知其实并不讨人厌。许明知虽然依旧很是高冷，却也有着他自己的体贴。至少，程锦玥挺喜欢的。

随后，程锦玥果真一路陪着许明知走到了镇上，直让许明知频频对其侧目。

许明知是来镇上买书的，同时也要去见一位同窗。

将程锦玥带到书店，许明知叮嘱她不要乱跑，就拐进了内室。

“可算把你等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找我，我就跑去许家村找你了。”看到许明知进来，王旭收起手中的扇子，将桌上的钱袋推了过来，“喏，你的分成，一共一百八十两银子。后续会有更多，我再结算给你。”

“卖的很好？”一百八十两的数额不算特别大，却也不小，许明知问道。

“那可不？本公子亲自出马，能卖的不好？”提到这次的买卖，王旭着实得意，一扫此次院试落榜的失落，整个人都变得精神抖擞，“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的名号在而今的豫州府是如何的受欢迎？我将你亲手编写的县试题册和府试题册一拿出来，那些学子立刻就蜂拥而来，根本不愁卖。”

“嗯。”将银子收好，许明知就准备转身走人了。

“哎等等，许兄、许秀才、许禀生，你的院试题册什么时候编出来？我可就指望靠你的院试题册考中秀才了。”认识许明知这么多年，王旭对许明知有着绝对的信心。只要许明知一出手，他肯定能混过院试，考中秀才。

三等附生也没关系。哪怕是最后一名擦边上榜，他也能乐不思蜀。反正他本来就资质不好，又不是特别爱读书，以后也没想过要继续往上考。他就是想跟家里有个交代，省得成日被他爹抓着念叨。

“院试题册要等我进入府学之后再出。”许明知从来不是妄自尊大的性子。以他现下的水平，确实能编写出院试题册，却达不到最佳状态，反而于诸多学子没有绝对的帮助。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在府学起码要呆三年的吧？难不成要等你过了乡试、成为举人再出？千万不要！我爹会等的不耐烦，杀了我的！”王旭仔细研读过许明知编写的县试题册和府试题册，只觉收获颇多。连他这般看不进去书本的人都能用心读到最后，足可见许明知的厉害之处。

要是换了院试题册，王旭坚信，他再也不怕他爹动辄逼着他念书做文章了。

“不需要等到乡试。”看了一眼就差抱他大腿哀嚎的王旭，许明知冷言提醒道，“题册只是突击，重在你平日的积累。”

“我知道，我知道。有我爹在，我肯定不敢落下太多学业的。可明知兄你也知道，我的学识就差了那么一点点，非得有你的神来一笔，助我一臂之力。否则，我只怕这一辈子都要当个落第老童生了。”王旭也不是愚钝之人。知晓想中秀才不可能全靠许明知给的题册，说到底他自己平日里的苦读也是很重要的。

“两日后我会乘船去豫州府学报道。走之前你在码头等我，我会整理一些文章给你。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帮你的学识大有精进，只看能帮到你多少。”同在一个私塾这么多年，许明知也就只交了王旭这么一位好友。虽然当初是王旭自己死皮赖脸非要缠着许明知交好，可而今许明知确实将王旭视为了至交。

“够兄弟！”一听许明知要特意为他整理文章，王旭顿时喜笑颜开，起身就要跟着许明知一起往外走，“走走走，今日我请客，咱们去食味轩！”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忽然停下，许明知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王旭，应道：“好。”

“咦？我没听错？你真的答应让我请客了？”要知道王旭这么多年无数次的提出要请许明知吃饭，都被许明知冷脸拒绝了。哪怕他好费心思的将吃食带去学舍，也被许明知径自无视，可把王旭的心伤的透透的。

没成想就在今日，他居然从许明知的嘴里听到了“好”字？

天啊！是许明知说错话了，还是他听错了？

肯定不会是许明知说错了，那就一定是他听错了。

神色恍恍惚惚的走出内室，王旭还没琢磨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亲眼看到向来不近女色的许明知居然主动走向了书店角落里的一位女子！

“许……”接二连三的不敢置信，王旭整个人都要癫狂了。伸出手想要拉住许明知，却只抓了一个空。

“忙完了？你看这几本新进的书，需不需要买了带去府学？我之前在我爹的书房里看到过。”虽说程青远不敢再往上考，可他这个人惯常爱装相，考举人需要的书册在他的书房里都能找到。故而，程锦玥很轻易就从原主的记忆中翻出来了。

“这两本不需要，我已经有手抄本。”放下其中两本，许明知将另外三本一并拿在了手里。

“那就买这三本。”指了指被许明知拿起的书，程锦玥转身去找掌柜的结账。

王旭揉了揉眼睛，就这样不可思议的看着许明知跟在一个漂亮姑娘的身后去买了三本书。关键是，买书的银子还是漂亮姑娘给的！

他今天是不是出门忘了看日历？认识许明知这么多年，许明知连他一文钱的便宜都不肯占，现下却占了人家姑娘好几两银子的好处？

许明知确定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在做什么吗？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他不会被灭口吧！

很快就结完账，程锦玥正要离开书店，却被许明知叫住：“我同窗要在食味轩请客。”

顺着许明知的视线，程锦玥一眼就看到了神色惊恐的王旭，不禁被逗笑了：“这位同窗是被吓住了吗？”

第34章

许明知也看到了王旭的脸色，微微挑起眉，喊道：“王旭！”

“在在在，我来了。”被许明知一喊，王旭回过神，立刻跑了过来。

“请我娘子去食味轩吃饭。”知道王旭在疑惑什么，许明知说道。

“娘……娘子？”带着莫大的惊恐，王旭直接变成了结巴。

许明知成亲了，他知道。当初许奶奶擅自自作主张为许明知定下程家小姐的时候，他还特意去打探过程锦玥的名声。要不是因为许家将亲事定的太急，王旭是肯定要将许明知拦住的。

在王旭眼里，许明知虽然出身贫寒，却丝毫不亚于人中龙凤，注定了日后会平步青云，即便是问鼎权臣将相之位也不无不可能。

这样一位前途敞亮的学子，只需多等上几年，多得是官家小姐愿意为许明知洗手做羹，红袖添香。哪怕是到了帝都皇城，也肯定不缺为许明知痴狂的贵门千金。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许明知。

至于程锦玥，在旁敲侧击的听闻了这位娘子在嫁去许家之后的诸多作妖举动后，王旭对其的印象和感观可谓差到了极致。此后，再没在许明知面前多提程锦玥半个字。

可就在今天，许明知竟然主动将程锦玥带到了他的面前，甚至让他请程锦玥吃饭？

陡然间明白今日许明知的反常原因从何而来，王旭不自觉就将视线落定在了程锦玥的脸上。

许明知往前走了两步，将程锦玥护在身后，正好挡住了王旭的探究眼神。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王旭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连忙转移话题：“我在食味轩定了位置，还请嫂夫人务必赏脸。”

“我都听夫君的。”以程锦玥的直觉，不可能看不出王旭对她的排斥。是以，她直接就看向了许明知。

许明知自然不会有其他异议，当即带着程锦玥和王旭一道去了食味轩。

王旭家住西风巷，在帝都皇城有位当三品大官的亲戚，是一位十足十的阔绰公子。他是食味轩的常客，也很喜欢食味轩的菜色。不过今天坐在食味轩的包间里，他是怎么也没办法将心思放在眼前的美味佳肴上，难得的食不知味了。

程锦玥却是吃的很开心。没再一个劲盯着食味轩的招牌菜，有王旭这位熟客在，桌上的菜色更是讲究，也尤为丰盛。

“好像点的太多了。”吃饱喝足，桌上依旧剩下不少佳肴，程锦玥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王旭，低声问许明知道，“方不方便打包？”

打从见到王旭的那一刻，程锦玥就知道，这位同窗绝对是许明知的至交好友。也是以，程锦玥试探性的有此一问。当然，如若不方便打包，她也不会多言，只是觉得有些惋惜即将被浪费的菜色。

“方不方便打包？”许明知没有压低声音，以着正常的音调直接将程锦玥的问话转述给王旭听。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刚刚程锦玥问话的时候，王旭就听到了。不过顾及许明知的情面，他故意假装没有听见。此刻听许明知亲口提问，他忙不迭又是点头又是吩咐店小二过来帮忙打包。

不过直到最后，王旭也没敢提出另外单点几个菜一并让许明知带回家的话。

以前他不是没试过故意点上一盘菜，分一半打包，另一半自己吃掉。可他打包带回学舍的菜，许明知根本不肯碰。时间长了，王旭也就不敢自作聪明了。

像今天这般场景，绝对是自打王旭认识许明知这么久以来的破天荒第一次，怎能不让王旭震惊？

“两天后，码头等我。”从食味轩出来，许明知没再在镇上逗留，带着程锦玥辞别了王旭。

目送许明知和程锦玥双双走远，王旭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臂。随后，“嗷”的一声，直把他自己痛的扭曲了五官。

不是梦，是真的……

“娘，今天夫君的同窗请我和夫君吃饭，点了好多菜没吃完，我就做主打包带回来给家里加菜了。”将打包带回来的菜送进厨房，程锦玥想了想，小小声的问许奶奶道，“娘不会嫌弃吧？”

“当然不会嫌弃。难得你居然也懂得过日子了，娘真是欣慰。”想也知道能让程锦玥舍不得丢掉的肯定是好菜，许奶奶打开一看，顿时笑开了脸。

果然有肉。许奶奶二话不说，直接说道：“老四媳妇，哪个菜是你喜欢吃的？娘晚上热了给你送屋里去。”

“我都还好。娘不用单独给我留，都端上桌，让爹和大哥大嫂他们尝尝。娘您也多吃点，有好几个菜味道都不错呢！”程锦玥摇摇头，说道。

“这么好的菜，哪能都端上桌？”才刚夸赞程锦玥会过日子，程锦玥下一刻的话语又引来许奶奶的白眼，“行了，娘会看着办的。你回屋歇着去，别在厨房碍眼。”

“那我先回屋，福宝和禄宝该饿了。”因为今天去镇上来回都是步行，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程锦玥说着就小跑步回屋去喂两个儿子了。

这一天晚上，许家堂屋饭桌上的菜色明显比往日里要更加的丰盛。等候已久的钱香香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抢着夹肉。

眼见钱香香这样做了，许二嫂也有样学样，争着往自己的碗里抢好菜。

“一个二个都是饿死鬼投胎是不是？老四媳妇带回来的菜，老四都还没动筷子，你们倒是抢得快。”直接将钱香香和许二嫂的筷子拍开，许奶奶的怒气随之而来，“老娘还没分菜，抢什么抢？”

“娘，不是我想吃肉，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想吃肉。”钱香香撇撇嘴，不高兴的嚷道。

许二嫂就没有理由了，怄气的坐在那里，脸色很是难看。

许奶奶才不管钱香香和许二嫂是怎样的嘴脸，照例先给许爷爷舀菜，接着是五个儿子，最后是四个儿媳妇。至于大丫几姐妹，归她们自己的爹娘管，许奶奶不会过问。

许爷爷将自己碗里的菜分了一半给许奶奶。这个习惯还是那天跟程锦玥一起同桌吃饭的时候养成的，今天也不例外。

其实真要说起来，家里不管什么时候有了好菜，许奶奶自己都是从未碰过的。钱香香和许二嫂就动辄觉得吃了大亏，又何曾注意过许奶奶的碗里都是吃的什么？

完全不夸张的说，整个家里吃的最差的人从来都不是钱香香，也不是许二嫂，而是她们最为记恨的许奶奶。

许明知也将自己碗里的菜分了一半给许奶奶，直让许奶奶眼眶发热，生出湿意。

一家五个儿子，也就只有老四有这份孝心。其他几个儿子，她是从来不敢指望的。几个儿媳妇也是如此，唯有老四媳妇是个贴心的，其他四个都比不上。

“爹、娘，我也要吃肉！”有许大哥和许大嫂在，大丫三姐妹都被分到了菜。六丫和七丫也都被许三哥和许三嫂分了肉。瞅了瞅自己空空的碗，二丫率先不干了。

“吃肉吃肉！”四丫也想吃肉。有了二丫冲在前面，她亦不甘落后的跟着闹了起来。

“还能不能安生吃顿饭了？每次吃肉都闹个不停，老二、老二媳妇，你们怎么当爹娘的？”所以许奶奶才不喜欢许二嫂。别看许二嫂平日里好听话都说的特别好听，可一个连自己亲闺女都能不管不顾的女人，能有多么好心眼？反正，许奶奶是不相信的。

至于许二哥，完全是上次他找许奶奶闹腾的举动直到现下还被许奶奶记着在。这不，许奶奶就一并训斥上了。

突然被许奶奶点名，许二哥的筷子顿了顿，沉默着将自己碗里的肉分了两块给二丫和四丫。

许二嫂就舍不得了。她被分到的肉菜本来就少，再分给两个死丫头片子，她还能吃什么？

“大嫂，你碗里的肉菜多，给我家二丫和四丫分点。”扫了一圈桌上的人，许二嫂敢公然拿捏的也就只有许大嫂了。

许大嫂迟疑了一下。她碗里确实还剩了两块肉，是许大哥特意分给她的。而她碗里原先的肉菜，都给大丫三姐妹了。

“娘，四婶说了，你身体不好，要多吃肉。”大丫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却很是坚定。

“娘，我不吃肉，给你吃。”三丫一边说着一边将之前许大嫂分给她的肉送回了许大嫂的碗里。

“娘吃。”五丫个子小，够不到许大嫂的碗，就夹着碗里的肉站了起来。

“娘碗里有，你们自己吃。”眼见大丫三姐妹都要将自己碗里的肉给她吃，许大嫂不再迟疑，一脸抱歉的看向许二嫂，“对不住啊二弟妹，我碗里也没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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