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日点头,有趣的看着他们。

“太好了,在下可否与姑娘合奏一曲?”言祈走到琴边坐下,莫路摘了墙上的笛子放到蒋日手中,哪给她回绝的机会?

蒋日暗觉好笑。

排除身份,他们还真是两个讨人喜欢的家伙。

要不要考虑反使美人计,将他们收服呢?

蒋日摸着笛子,想了一下,径自吹起来。她听过言祈的琴技,知道他一定能跟上。

琴笛合声的一瞬,书房的董紫枫、别苑的苍昊均抬首望向竹涛阁。

笛声清亮,琴音婉转,两种乐器交织在一起,竟如高山流水般和谐。但,这并不是引起董紫枫和苍昊注意的原因,而是——那缠绵琴音中蕴藏杀气!

蒋日离的最近,感受的自然最深。音色中暗蕴内力,每个音符都似危险兵刃,琴音越是绵密低回,所藏内力越是深厚,声声摧毁敌人经脉。

灭绝魔音。她只听说过,却从未见识过,今日倒是开了眼界。这是一套上古流传下来的杀人琴技,对毫无内力的人若普通声音,对习武之人却是杀伤力极强。音色渗入内息,扰乱经脉运转,最后使人经脉尽断而死。

试毒之后,是试功夫么?

蒋日暗自调息,运功于内。凭言祈的功力,这灭绝魔音还伤不了她。她不动声色的专注吹笛,实则全身蓄势,对抗琴声暗藏的内力。

眸如静水,面色无波,衣衫、发丝全然不动。

看来这灭绝魔音耐何不了她。莫路和言祈对眼一看,当然不会天真的轻易相信。起码莫路就可以状若无事的抵挡住。

所以,莫路有了动作。

他慢慢踱向蒋日身旁的桌几,作势倒茶。

蒋日眸中暗涌厉光。运功之时,周身有真气包围,若莫路不经意碰到她,马上会被反弹出去……

会漏陷啊。

唇角飞扬,笛音忽然急转直下,音调轻快无比。言祈的琴不得不配合,却是音弦慢动,曲调高扬。

莫路邪笑着,端着杯子,突然脚下一绊,杯中之水泼出——言祈关注着茶水。

蒋日笑意更浓。

冒着热气的茶尽数洒在纯白的衣裙上,湿了大片。

咦?

同样的疑声在两个男人心中响起。

莫路一脸失望,很快掩下。“在下真是太不小心了,倾城姑娘没事吧?”他赶紧道歉,顺便帮她擦拭。

蒋日淡笑自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言祈古怪的瞅着他们,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

那急转直下的笛音!

她知道,以他的精湛琴技,自会极为恰当的跟上她的笛音,而为配合她那时的曲音,只能将声调扬起,越弹越慢……可灭绝魔音偏是这越低越快之处的威力最大,她引他减弱了威力,所以在茶水碰到衣服的瞬间散去了功力。

减弱的杀伤力,自然奈何不了她……

她是真不会武,还是装的?

若真不会,那他的猜测只是猜测,若是装的……言祈目露寒光。那她不只是只心机深沉的狐狸,还是只功力深不可测的狐狸。

就算灭绝魔音威力再弱,习武之人在无内力保护的情况下,也绝不可能丝毫无伤,除非……她的功力在他之上!

言祈想想都觉得可怕。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人,一个聪明绝纶的女人,一个武功高深却深藏的不露的女人,随便有一样都能祸乱天下,何况是将这些兼于一身的女人?

蒋日缓缓移动视线,与言祈相对,绝色容颜之上,是盎惑迷魅的浅笑。

言祈只觉得背脊一阵恶寒,冷汗冒了出来。

***

之后呢?

之后,言祈拉着不明所以的莫路告辞了。

为什么?

这还用问么?这样的女人,即使一刻不离的看住她,照样不妨碍她作乱。那么,他们缠着她还有什么意义?浪费时间罢了。

蒋日看着裙上的茶渍,灿然而笑。

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把这两个有趣的人留住。

“玄命,找千醉、瑶瑟来。”

***

董紫枫去竹涛阁,苍昊也去竹涛阁。

极不巧的,两个人碰上了。

视线与视线相触,同样的沉冷。

也许他们对彼此存欣赏之情,也许还有些强者对强者的相惜之情,但是他们都明白,自己与对方永远成不了朋友。

自最初的相见,或许在更早之前,已注定他们只能做一生的对手。

苍昊没有表情,董紫枫笑容可掬,但其实两个人心里想的差不多。

讨厌的人。

真不想看到他啊。

苍昊自他身边走过,董紫枫却存心找碴,他不急不慢的笑道:“你不觉得她对你冷淡很多?”

苍昊本不想理他,可最近倾城的态度确如他所说,不是冷淡很多,而是不愿意搭理他。所以,他站住,看着董紫枫。

“说冷淡有些绝对。”董紫枫笑,笑容灿烂的刺眼。“因为有的时候她还是会任你搂着、抱着,只不过样子很忧伤。”

他是怎么知道的?苍昊皱眉。他去倾城房间的时候大都在夜里,那时也只有他们俩个在。难道倾城会把这些告诉董紫枫么?

想起倾城与董紫枫间不清不楚,暧昧不明的气氛,他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悄悄燃起。

“需要在下指点迷津么?”董紫枫声调轻慢,竟与蒋日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

苍昊拂袖而走。

董紫枫一脸诡计得逞的坏笑。苍昊啊苍昊,我怎能让你这么轻易得到蒋日?你欠她太多,太多了。

思及此,董紫枫的目光越发冰冷的骇人。

苍昊进了竹涛阁,一屁股坐下,一言不发。

蒋日见他不说话,也不主动开口。

她知道,几乎每个晚上,他都会来找她。他会搂着她赏月、吟诗,会守着她直至熟睡。

可那并不是她。

她把这些甜蜜、美好留给蒋何凤,因为他们才是该在一起的人。有时她会坐在窗外的竹枝上偷看,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布满幸福,她会微微而笑。虽然蒋何凤偶尔会露出浅浅的忧伤,但是苍昊会轻轻吻去。

那时,她的心会痛。

蒋何凤忧伤,是想起了她吧。可是蒋何凤不该忧伤,她们一体的,她的就是蒋何凤的,本就该属于蒋何凤,善良的蒋何凤不该替她难过的。

她才是夺走蒋何凤一切的罪人。

总有一天,她会习惯的,习惯看到苍昊轻吻蒋何凤,不再心痛。不是么?如今再见到那副面画,已远不如初次所见那般震憾,她已经可以淡然置之一笑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冰冷,愠怒,还带着那么一点点苦恼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蒋日抬头,迎上苍昊沉郁的目光。

胸口一痛,蒋日移开视线。

她的动作无疑火上浇油。苍昊噌的站了起来,走到她跟前。“一会儿冷淡如冰,一会儿柔弱似水,你在玩什么?看我为你若即若离的态度折磨很有趣?”

蒋日掩去眸中的苦涩,艰难的说:“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看着我!”苍昊抓紧她的肩,毫无保留的直视着她。

望着那双如夜空的黑眸,蒋日只觉难以呼吸。她可以面对千军万马面不改色,可以面对刀光剑影冷静自持,可以面对危机险情直视生死……但她,却不能面对苍昊受伤的眼神……

“为什么躲开……”他从来不觉得她一个细微的动作能够让他痛不欲生。岭南之行,他看到的情意都是假的么?为何回了京城,一切都变了样?

蒋日拂开他的手,淡道:“最近出了太多事,我没心情谈儿女私情。”

这是答案么?是理由么?还是只是借口!苍昊猛拉回她,拥在怀里,粗鲁的攫获她的红唇,磨擦,吸吮,像恨不得将她吞进腹中一般。

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放在心里,可是董紫枫却明白!在她心里,他远比不上董紫枫么?为什么她不肯告诉他!

苍昊报复的咬破了她的唇。蒋日微动,却没有推开他。苍昊顶开她的唇瓣,缠绵深吻。

甜腥的味道窜入口腔,血的味道竟如此诱人……

蒋日无声而叹。她眷恋着这片胸膛,她的意志、她的自制、她的冷静,根本完全派不上用场,只要碰触,便会融化其中……

苍昊,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我不能再抢走蒋何凤拥有的东西,她已经一无所有了……我不能再夺走你……

月华泄洒,夜凉如水。

昏暗的竹阁,唯有坠地缦帐轻轻波动。

幽柔的水蓝占据软榻,熟睡的绝美脸庞布满详和。

昏暗中,一道身影越窗而入。来人走向床榻,足音极轻。他掀起纱帘,坐在床沿,静静的看着她的睡容。

深夜寂静。

来人笑望着一身水蓝的人儿,似倾注万般疼宠。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翻身的时候隐隐有被人注视的感觉,她微皱眉,睁开眼。

“董紫枫……”蒋何凤见到是他,睡意全无,连忙坐起来。

三更半夜,他怎么会来?

董紫枫温柔道:“打扰你休息了。”他的声很轻,很柔,看着她的目光比声音更轻、更柔。

“不打扰,我……高兴你来……”在他的温柔注视下,蒋何凤羞涩的低下头。

低沉的轻笑声在安静的房间回荡。

董紫枫抬手,为她梳理绫乱的发丝,感觉那么熟悉,那么亲昵。蒋何凤怔怔望着他,为他短暂的温柔心颤,然后为自己更爱他一些而叹息。

“你们真的是一模一样。”董紫枫浅抿着唇,痴迷的目光深锁住她。

蒋何凤脸上掠过一抹郁色,她知道,短暂的温柔过去了,接下来,他会说出让她最难过,最心痛的话……

“不过,为什么呢?”董紫枫再度轻笑出声。

蒋何凤不解的看着他自问。

梳理完乱发的手,顺着额头,抚过细眉,抚过星眸,抚过脸颊,最后在红唇悬迭不去。“明明是同一张脸……”董紫枫欺近,捧着她的脸,凑近,近到可以感觉到呼吸的轻柔。手指自唇上移开,取而代之的,是火热的吻触。

一股酸酸甜甜的感觉瞬时冲击心房,蒋何凤不禁合上眼,用心去感受他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