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星辰闪烁,四周一片蓝色薄雾撒落,光华淡淡,荧光闪闪。

云天阁略显古朴的长廊上,荣锦拉过一张云榻,悠闲地一躺,慵懒数着辰星。

“自昨日下凡回来,你便一直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荣锦问道。

胡仙儿轻捷的跳到她身旁,“我妖族新选出个妖王诶,我甚是激动!”

“我已经知道了,”荣锦目光平静,斜躺在榻上,支起胳膊侧身对她,“不想你还怪上心妖族的事。”

涂山一族曾因妺喜作恶多端,覆灭夏朝,被女娲娘娘从狐仙中剔除,从此沦为妖族,地位与之前天壤之别,荣锦还以为她会不甘不愿呢。

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妖的身份,还以极快的速度融了进去。

“害,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白狐浅褐眸子放光,语气激昂无比,“凡间那几日我打听清楚了,我族新任妖王十分了不得!本领可大着呢!”

“他东海取神针,大闹阎罗殿,众妖无不对他俯首称臣,妖族终于出了个受万妖心甘情愿拥戴的妖王,我心里骄傲啊!”

“还有还有,涂山新选拔出个狂妄自大的圣女,就是那个怂恿着几位长老要把我踢出狐族的贱人,如今妖王出世,不也得被毕恭毕敬的呈上去侍奉么,哼”

荣锦静静听她在耳边夸赞自家妖王,不禁好笑,“让狐狸侍奉猴子?既是长老做的决定,她能甘心去吗?”

白狐冷哼一声,“我看她巴不得呢,猴子又怎样,妖族中人盛传我王威风凛凛,英姿赫赫,只怕献上去这主意,还是胡月儿自己提的哎?不对,你怎么知晓我王是猴子?”

“我见过他啊。”瞧胡仙儿不可置信,荣锦勾唇道,“正巧他上天为官,一言不合打了一架,就此相识了。”

“那肯定是个很大的官吧”白狐喃喃一声,她还无缘得见王上一面呢,竟被荣锦捷足先登了。

她复又不可思议道,“你和大王打架??那你们那你们谁厉害?”

荣锦嘴角噙的笑一减,沉默了会,“他不弱。”

就官职来说,荣锦不知道天庭如何定义大小的,一来她不怎的关注这些,二来天庭与神界很多地方大相径庭,比如神界的神位极少,要靠自己争取,一个掌握实权的天神的诞生,往往背后要流血牺牲许多竞争者,可以说是踩着万人尸体堆上来。

就像她,若非一时故意失手,杀了龙族大长老的儿子,后来也不会与龙族彻底决裂。

但天庭便很温和,官职说给就给,甚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不在少数。

白狐听到模棱两可的回答,偷偷一笑,思量荣锦必是打输了,但是要面子,不肯亲口承认罢了。

“我王神通广大,输给他不丢人的。”白狐狡黠笑着,浅褐色的眸底闪着细碎光芒,竟如远处的点点星辰,那是信仰。

毫无来由的信仰。

荣锦眼底闪过困惑,问道,“你都没见过他,就如此信奉?”

胡仙儿只听事迹便成了这无脑崇拜的样子,难以想象那些已经见过孙悟空以及朝拜的妖精。

“你有所不知。”胡仙儿道:“妖族总共七十二路妖王,各占领地互不相让,这种棘手的状况下,新妖王出世,无异于让妖族有机会团结起来,众妖对他奉若神明,妖族走向辉煌指日可待。”

白狐说完,还喜上眉梢捧一踩一,“如今妖族一统,不再像魔族四分五裂,可终于胜了一筹。”

妖族魔族历来互为轻视,自认比对方高上一等,只是邪域难进,地处偏僻,非魔族人不易踏足,倘若没个领路的,还真不好找。

而妖族不似魔族滥杀无辜,所以没被逼得神仙出手赶杀,故而也不必额外开辟一方荒凉之地让他们独自待着,对比之下,魔族瞧不起妖族性温,妖族鄙视魔族自作自受。

两族虽不常见,却一直诡异的保持着传统技能,互踩互黑互撕。

荣锦不假思索的点头,“这么说来,孙悟空倒不是个善茬。”日后见了还要少惹是非为妙。

白狐极是想一睹妖王风采,便央求着荣锦带她去看看,本以为荣锦输给了孙悟空,定心有芥蒂。

哪知荣锦利落的跳下云榻,转身回了书房,仔细翻找着书架,过了一会儿,手里捏着宣白的纸张出来。

“先得找个由头,你那个大王常去天河界放马,刚好天蓬元帅下帖邀我喝茶赏梨花,你随我一道去。”

“你还会赴约?!”白狐吃惊道。

与人友好相处这件事让白狐太过惊叹,想必荣锦为了自己的请求,立刻泫然欲泣抛了个媚眼,跳她怀里。

“可不是嘛。”荣锦挑了挑眉,语气耐人寻味,“要是不顺你的意,只怕你再下药害我。”

察觉到狐狸陡然一惊的情绪,荣锦笑的温和,“手段太拙劣你的野鸡妹妹倒酒时,手抖的快撒出来,我是瞎子,看不出猫腻。”她问,“酒很是香醇,是失魂散吗?”

荣锦只胡仙儿一个朋友,习惯性调查下,又把狐族秘术与秘药研究过一遍。

胡仙儿霎时变了脸色,失声开口,“原来,原来你,你都知道”心中沉了沉,复又低声道,“那你为何还愿意抵消功德救我?”

以德报怨?得了吧,狐狸无比清楚的知道,这女人身上压根不存在这美德。

荣锦不答话,手下不定的抚摸着狐狸毛,动作轻软,却无端让胡仙儿感到窒息,她甚至觉得有一瞬间,荣锦是想下杀手的。

恍悟问道,“是因为昔日抢神农草时,我阻止申公豹的龌龊心思还是因为我把你送回西岐?”

“凡间的风怕是把你吹傻了。”荣锦道:“莫非忘了,神光剑是有灵识的。”

那时示弱,一方面是为了降低申公豹的警戒,以便神光剑偷袭,另一方面荣锦其实听出了苏妲己的声音。

在陆压灭光了龙神殿所有神龙时,有仇必报的性子促使荣锦把他们的灵魂攥在手里,以秘法炼铸宝剑。

除了万年玄铁,神光剑最值钱的,大概就是在铸造过程中一个接一个,被扔进去的魂魄了。

以万头神龙的灵魂喂食,莫说是经造化而生的玄铁,便是颗不起眼的沙砾,它也得生点意识出来。

保护主人是绰绰有余的。

气氛愈来愈冷,白狐这才意识到自己若不阻止申公豹动手动脚,他该是会血溅当场,哪里轮得到自己去积恩情。

对于荣锦在轩辕坟的相救,白狐疑窦丛生,可也无心再问,只怕自己欠她的越来越多。

这个就很阴差阳错,她不知道荣锦曾私下与帝辛见过面,荣锦愿放胡仙儿一条生路,或许也是因为,一个人真的太寂寞了。

“我绝对不要和你为敌。”胡仙儿道,与其说不会,不如说是不愿不敢。

荣锦对自己温柔,那是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她能想象到,自己再越过雷池,荣锦一边柔柔的笑,一边活剥狐狸皮的情景。

胡仙儿情不自禁打了哆嗦。

闻言,荣锦眉眼带笑,“但愿如此。”

话里柔和,狐狸却平白冷嗖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