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欲落处,一望黯销魂。

置身于一片残尸血海之间的姜幼清一双美目紧闭,滴滴血泪垂下,滴落在地的瞬间便与那血红的土地融在了一起。脚下的春草早已是浑身浴血,却仍旧顽强的挺立,微风拂过,它们欢快的随风摇动,似是在为这难得的养料而感到兴奋。

一颗石子倏地打在姜幼清的身上,穴道已然为她解开。而她则在这瞬间宛如被抽去了三魂七魄一般,直直地跪倒在了地上,嘴巴大张,却是发不出丝毫声响,她的那一袭黑色外袍被鲜血依附而上,瞬间便染红了大半。此时她整个人远远望去宛如一团业火、一朵红莲一般,盛开在这血泊之中。

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没命的向前方跑去,因站立许久而早已麻木的双腿令她此刻连前行都变得如此的困难。这道她曾走过无数次、不过区区七八丈远的路,如今却令她连连跌倒了四次。

待她再度站起之时,手上,脸上,头发上浑身上下无不沾满了鲜血,可她顾不得这些,她仍是发了疯般的向前跑去。

她拨开了身前一个又一个的身影,越过了一道又一道的惊异的眼神,终于她来到了这里。可她却看到了方长客——她的心上人,此刻正高举手中长剑向自己的父亲斩去,而自己的父亲却是双目微闭,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面上竟还有一丝解脱之意,仿佛看到了世上最美的景色一般。

“爹!”

终于,她喊出了声。

这一句话令那长剑呆滞在了空中,再无法落下分毫;那持剑的手也是剧烈颤抖,手中剑竟是都有些拿不稳了,而那持剑之人则是双目紧闭,牙关紧咬,不敢看向她。剑下之人却是缓缓睁开了他的双眼,眼神变得无比温和,用了极大力气却是只说出了三个字“清……清儿”。

片刻之后他似是下了极大决心,手中剑再度挥落,可就在剑刃堪堪擦到姜明隐的脖颈之际,却是再度停了下来。原来姜幼清已然站到了姜明隐的身前,一双玉手紧紧的握住了那道剑刃,鲜血滴答滴答地向下落下。

“方大哥……求你……不要杀我爹,要杀的话……就先……杀了我!”

姜幼清双目看向方长客,眼中满是凄惨与哀求。

这道目光看的方长客再也无法挥动长剑,可他却无法不去挥剑。不杀,他们二人都要死!

这一幕看的周遭之人无不是双拳紧握,双目微红。即便这是梅峰与白敬愚二人早已期待的局面,可他们二人此刻也是不忍再看下去,纷纷转过头去。

而方知默却是远远的站在了一边,他不愿也不敢看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骆养性,可如此一来,他方家也必然遭受灭顶之灾;而他更不敢拦下自己的儿子,否则连同姜幼清都会活不下去。至于那马岚玥则是双目微闭独自立在远处一颗树上,一身的剑气丝毫不加以控制,此刻那树身树枝之上早已是伤痕累累。

“倒是忘了姜小姐也在此了,如此场景,怎可缺了你?”

唯独骆养性此刻满脸狞笑,眼中尽是疯狂之意,他此刻无比的享受着复仇带来的快感。

“骆养性,你还要怎样!”

方长客听出了他言语间的不善,当下心头一紧,一股极度恐慌的情绪在他心头弥漫开来。

“皇上虽已下旨,只要拿下姜明隐的首级即可向皇上任求一物,可这位姜小姐与姜明隐的关系实在太过亲密,本使却是担心放了她会遭到朝中反对啊!到时只怕皇上为难,不好办啊!”骆养性听到他直呼自己的名字也是不恼,只是慢慢开口说了起来,言语之间竟是食言之意。

“骆养性,你可是答应我的!”方长客此刻内心满是悲愤,若他骆养性当真要食言而肥,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方公子莫急。只要姜小姐肯和姜明隐和姜家划清界限,本使定可保朝中无有疑意!”说着他双目一凝,看向了倒在一旁已是奄奄一息的姜玉良,眼中疯狂之意更盛。“这位姜玉良乃是姜家长辈,更是姜小姐的三叔祖,只要她亲手杀了姜玉良,本使定保她无虞!不知姜小姐与方公子意下如何?”

“骆养性,你莫要欺人太甚!”早在一旁注意到这一切的方知默此刻听闻骆养性这般说辞,心中的怒意再也遏止不住,随着一声暴喝一同而来的还有他那一杆银枪!

只见骆养性却是丝毫不动,那杆银枪直直的抵在他的咽喉之上,若再前行一寸,定能让他血洒当场。

突见此等剧变,方家剩余诸人齐齐握紧手中长枪,随时准备再做一番厮杀。而莫乾等锦衣卫则纷纷摆出攻势,只要方知默再敢动作,他们不介意再灭掉一门。

“都退下!”骆养性却是丝毫不惧,极为淡定的对着莫乾等人命令道。

“可是,头儿……”莫乾仍欲开口,却被骆养性直接打断。

“退下!”

“想不到方家主倒还有几分血性,只是这一枪刺下,纵然能要了骆某性命?你又能怎样?连同你方家一起,都要为本使陪葬!”骆养性双目死死盯住方知默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给了他方知默及场中其余人等说道。

方知默此刻回头望了望场中已然被紧紧围住而严阵以待的方家弟子,又看向了自己的儿子以及姜幼清,终是缓缓放下了长枪,一步一步的向远方走去。

“姜小姐,考虑的如何了?”骆养性此刻则宛如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继续向姜幼清问道。

而姜幼清却是一言不发的缓缓转过头来,通红的双目宛如恶魔一般死死的盯住骆养性。

“哦~,看来姜小姐可不忍心啊!那本使可就无能为力了!一并杀掉好了!”骆养性言语之间竟宛如阎君判官一般判处了姜幼清的死刑。

就在几名锦衣卫把姜幼清从方长客眼前拉走之时,方长客却是开了口“慢着!”

骆养性单手一摆,那两名锦衣卫立即停下,退了回去。

“骆养性,若你再敢食言,我一定杀你!”方长客走到骆养性眼前,双目狠厉异常,言语冰冷到了极点可语气却是平缓至极的对这骆养性说道。

接着他又缓缓的走向了姜幼清。

看着眼前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曾经的心爱之人,姜幼清此刻只觉的无比恐惧。她无助的向自己父亲身后退去,此刻的她多想父亲能想从前一样保护自己啊!终是一不小心被一柄插在地上的断剑绊倒,可随后她竟是直接拔起断剑就欲朝自己的心口捅去,她要自尽!

可却被一只大手握住了剑刃,另一只手则覆上了她握剑的手,随后她被缓缓拉起身来,被那只手的主人一步一步的拉着走向了奄奄一息的姜玉良。

“方大哥……我求你……不要……不要……不要……”

看着老人那熟悉的面庞,姜幼清不断地向着方长客发出哀求,此刻的她是多么的无助,多么的害怕……,手中那柄断剑她想要丢掉,可手指却是被死死的握住,她无法动弹。

“你放开我……放开我……放开……!”

在姜幼清的声声呼喊之中,那柄断剑终是插进了老人的心口之中,他那微弱的气息也终是停了下来。

随着断剑拔出,一道鲜血喷射而出,温热的血液洒在姜幼清的脸上,手上……却是将她烫的再也发不出一丝声响,只是双目圆睁,一时之间面色却无法用言语形容。

随后她扑通一声昏死过去,倒在了老人的心口,那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