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把唐小乔说的低下头去了,“可到头来还是惹你伤心……哎……你说这人与人,为何就不能怎么舒坦怎么来呢?”

云棠抿嘴笑了笑,“怎么舒坦怎么来?那可就好了……这些个流言蜚语,虽是听着不爽,可到底扰不了我的心……我气的只是他,为何事到如今,明知道我大概要怀疑了他,他怎么就不会解释一下呢?”说到这里,忽而神色黯淡,“一封书信也没有……我给他写了几封,更加是一点回信也无,若是他能解释一句,我都会信了他,踏踏实实等他回来……别人说什么都不怕,怕就怕人心淡了,祸起萧墙……”

她这副模样,真叫人心疼,唐小乔心大,又加上天天能见她,平日也没注意,这时才发现她居然瘦了那么多,一阵风就能吹走了似的……她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些什么,可又觉得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只得默默陪她站着,吹了吹初冬的冷风。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100章啦……

☆、相濡以沫

不知是不是云棠的错觉,她总觉得,自打上次她给戚罗敷提了个醒儿,那戚罗敷对她的态度就好了不少,不是明着的对她好,只是私下无人的时候对她笑的多了,言语间也客气起来。

就比如现在,这屋子里就她们两人,云棠正老老实实地翻看本册子,就听戚罗敷喊了她一声,“姚大人,门口的荣大人,可是找你的?”戚罗敷与荣大人品级相同,因此只冲着门外笑了笑,点了点头,以示打招呼。

被她一提醒,云棠往门外看去,见荣姐姐果真站在那里,忙笑盈盈地迎了上去,“姐姐,司里不忙么?怎么有空来看我?”

着六局一司里头,没人不知道她们两个好,因此云棠也没避讳着,直接拉了荣大人的手,扯到了一边,说悄悄话去了。

荣大人帮她把一缕碎发掖到耳后,“瞧你,都是我们的司正大人了,怎么还这般小孩子气?”

云棠撅嘴,“姐姐是不知平时的我有多稳重,只是见了姐姐你,自觉见到了亲人,这才有些忘形罢了!”知道她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必定有事,又忙凑近了一些,“姐姐可有什么正经事?”

“正经事没有……”荣大人一脸笑意,“我只想来问问你,今晚可有时间?”

“姐姐找我有事?”转了转眼珠,想荣姐姐这么个认真严肃的人,能找她有什么“不正经”的事?

荣大人一脸笑意,“是冯太医,终于值完了这几日的班,得了空闲,就想要问问你今日有没有工夫,若是有,他想请你吃个晚饭,就咱们仨,好好的聊一聊……”

云棠嘴张得溜圆,“请我去吃晚饭?姐姐……这是个什么情况?”

见她这个模样,荣大人也忍不住好笑,直接俯到她耳朵上面,嘀咕了几句,最后又说,“这事先莫要声张,等到尘埃落定,再告诉其他人也不迟……”

云棠嘴张的更圆,“那以后?我真的要有位太医的姐夫了?”

荣大人面色一赧,使劲儿掐了掐她脸蛋儿,“你这丫头,快说有没有时间,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嘿嘿!”云棠这下咧嘴笑了,“若是姐姐、姐夫找我,没有时间也得有时间,姐姐快说,今晚去哪里吃,姐夫的俸禄可够?可别叫我给吃穷了!”

“哼!你这丫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今晚留芳居,冯太医叫人赶了马车来,咱们到兴安门,一起坐马车去就好!”

原本一本正经个荣大人,这下也害羞起来,云棠一看她这扭捏的模样就觉好笑,连忙点头,“好好好,今晚我早走一会儿,咱们酉时不见不散!”

便要乐滋滋地回屋,却被荣大人给拉了回来,“乐什么乐?先等等,我还有话要问你,那戚罗敷,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那戚罗敷什么主儿?见人高傲地像只刚下了蛋的老母鸡似的,怎么突然这么和气了?我怎么不信?”

云棠被她那句“刚下完蛋的老母鸡”给逗乐了,母鸡刚生完蛋,可不就是昂首挺胸一个劲儿的咯咯哒咯咯哒?

“荣姐姐的嘴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毒了?有多和气么?一个屋檐下待着,只要没什么矛盾,怎么也需要客气几分,姐姐莫要多想,我拿捏地好分寸。”

荣大人也不疑有他,只点了点头,又简单交待几句,也就自个儿回去了。

***

然而远在邕州的李连,并不知道饱含自己绵绵情意的书信没有一封送到了云棠的手中,明知这次曹蓁偷来,且封了将军,唯一的女将军,长安那边必是反应极大,流言蜚语自然也少不了,可到底憋了口闷气,索性一封信也不写了。

更多的时候,他拿社稷大事来安慰自己,好男儿志在四方,为我李家盛世稳固江山,叫黎民百姓过上安定的生活才算得上是英雄。

不得不说,上次一战,虽是唐军大获全胜,可仍给了他不小的冲击。

由此这日他抛弃了脸面,亲自找到曹蓁的帐中,又没皮没脸地一笑,“曹大将军,您瞧?我好不容易有了心思想做些学问,您就不能行行好?”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般求她,曹蓁终于有些绷不住,从前他对她,可一直是冷言冷语、爱答不理,自打上次一战,竟叫他对她崇拜起来,天天吵嚷着要跟她学兵法计谋。

教他是一定可以的,本想也叫他吃一吃苦头,这回实在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哎,既然你这么想学,那我就勉为其难地传授你些,殿下贵为皇子,从前没学过这些东西?”

李连面色一赧,“从前夫子是教过,可我不是没听么?你这人,何必揭人家老底?”

他倒说的理直气壮,曹蓁无奈摇了摇头,早听父亲抱怨大唐繁华已逝,现如今这些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成天只知些情情爱爱,倒也实属正常。

当然了,这话得憋在心里,一句都不能说,瞧着那双求学的眼睛,哎,虽是个傻子,起码求学心强……

只好从最基础的跟他简单说了几句,又交待了两本入门的书籍,约好时间,日后晚饭之后,都要来学上一个时辰。

为了叫她教教自己,李连费了好大的功夫,这下自然是认真听着,把曹蓁说的牢记,又满口答应。

***

酉时,大明宫西南角门兴安门,云棠拿了腰牌给守门人看,这才迈出了门槛。

月色正明,青砖地上落了一层薄薄的浮雪,果真有一架马车正停在月色之下。

听见门口声音,车里一人撩起帘子,忙朝这边招了招手,示意云棠过去。

这人正是荣大人,荣大人坐在车厢里头,赶车的是冯太医,这下脱了公服,只着普通衣裳,当真是俊逸儒雅。

云棠呵呵一笑,“冯姐夫辛苦了呀!”

那冯太医面色一赧,倒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云棠妹子进车里去,外头风大,这地上落了雪,有一些滑,我驾稳着点,你和你姐姐聊一聊天儿,咱们一会就到!”

云棠答应一声,忙猫腰进了车去,朝荣大人身边一靠,紧紧抱住荣大人胳膊,“这外面可真是冷啊,呀,这车里还备了火笼,冯姐夫可当真是体贴!”

忙拿起另一只手炉,揣进袖口,故意打趣,“冯姐夫说叫咱们聊一聊,那咱们聊些什么呢?”

逗地荣大人噗嗤一笑,“那你就绞尽脑汁好好想想!”

“啊!有了!说起来姐姐和冯姐夫认识,还多亏了我呢!日后你们两个可不能亏待了我!”

荣大人略一思索,就知她说的是什么,还是那次她被只蚂蟥给吓晕了,她托人找了太医来,那太医便是冯太医。

拍了拍她手背,“是亏了你……若不是碰到他,我还以为我这辈子是不会嫁人的了……”想来又有些伤感,“云棠,宫女子不让随意嫁人,咱们女官有特权,虽是可以自己选择,可这官是必须辞的了……到时候宫里只剩下你……我还真是有些不放心,也不舍得。”

是啊,光顾着开心,却忘了这事,荣姐姐若是嫁人了,这官也就保不住了,虽是也舍不得,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压低了声音,“姐姐,你是什么样的心性,我最清楚不过,好不容易爬到今日这个位子……你……可想清楚了?”

荣大人温婉一笑,人与人相处,愿意祝福你的不少,可愿意说真话的却不多,她感念她这份心意,拍了拍她手背儿,“想好了,早就想好了,我与他拖了这么久,就是我一直在想啊,可那时候我说什么来着?当年我入宫,是因着心里憋了一口气,非要闯出个所以然来,才能叫那些人对你刮目相看!可后来啊,当我反应过味儿来,我才发现啊,我根本就不屑让那些个蝇营狗苟之辈对你刮目相看!他们爱如何如何,我只管乐呵自己的就是了。”

这份气度,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这份洒脱,多少自诩风流的男人都难以企及?

荣大人于云棠,永远是个敢作敢为,果敢大方的神一般的存在,她多么感谢,在她到大明宫的一开始就遇到了她呢!

只要她开开心心,活出她自己想活的模样,她就是无条件支持的。

又靠在荣大人身上一阵儿,马车渐渐慢了下来,正正好好停在了留芳居的门口,冯太医把姐妹俩都扶了下来,这才带人往屋里去,又是引路又是掀帘儿,云棠瞧着不错,想着日后他与荣姐姐成了亲,也这般体贴人,荣姐姐可是要享福了。

美滋滋进了屋,菜却已经上齐了。

“今日路滑,知道要晚,便叫人先定好了菜,云棠妹子瞧瞧,可还有想吃的?我这再去叫?”

云棠往那桌子上看去,七八个菜碟围着一个汤坛,个个精致好看,忙说不用,三人这才围着圆桌坐下。

“都是自家人,姐夫何必如此客气,日后还要跟我姐姐好好过日子,可不能如此铺张浪费了!”

她这话是故意玩笑,冯太医也忙跟着解释,“虽是自家妹子,可也是第一次正式的介绍,紧张是有的,瞧,我这手心儿,在外头吹着冷风都紧张出汗了!”

他这一句话,把两人都逗笑了。

“想不到冯姐夫这么正经八百的人物,还会玩笑呢!看来我那担心是多余的了。”

荣大人疑惑,“什么担心?”

“自然是怕你们两个都太过古板无趣,那得怎么过日子?娘子,早饭吃什么?娘子,午饭吃什么?娘子,晚饭吃什么?娘子,睡觉吧……”

她学这一板一眼的模样,被荣大人给拍了下额头,“去你的!”

伴随着云棠这般插科打诨,一顿饭也吃了近一个时辰,宫里马上就要门禁。

云棠这才想起正事来,忙倒了杯茶,冲冯太医敬了一杯,“姐夫,我这姐姐,二十好几了,算是个老姑娘了,可她心底单纯,从前呢,她是我的,日后啊,她可就是你的了,你可得替我照顾好她!”

荣大人眼里闪出泪花,冯太医忙跟着端起酒杯,正襟危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必不负云棠妹子的嘱托!”

说罢两人一茶一酒,一饮而尽。

☆、转机

云棠万万没想到,松阳又带着他那两个师侄儿,乐颠颠地回来了!

合着都是逗她玩儿呢?

这时候不是奉命,这三人进不得宫门,却讨好了门口路过的小太监,稍稍打点一番,将云棠给叫了出来。

她可真是哭笑不得,虽是自己被耍,但好歹松阳他一把年纪,还能跟他较劲不成?

只好乖乖陪笑,“道长还真是童心未泯……”

松阳亦是嘿嘿一笑,“上次我说要走,见你有些郁闷,这回就当是给你的惊喜,我可告诉你,今日这惊喜不止一个!”说罢又凑近了云棠,一双眼睛瞪地锃亮,就等她发问,他好把自己做的好事给显摆显摆。

这模样看起来就像个邀功的孩童。

云棠无奈,只得顺着他问,“道长还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这消息,好到能解你心结!是关于你那小闺蜜的,怎么?要不要听?”

采菱?!一听这话,云棠的眼睛也亮起来,急忙拉住松阳的袖子,“道长快说,是不是采菱的事?”

见他有意卖关子,只好拿出向长辈撒娇的小女儿模样,把松阳的袖子一个劲儿地摇来摇去,“道长,您就告诉我嘛!”

这丫头果真最关心这个,“所以道长说该怎么做?”

松阳清了清嗓子,直了直胸脯,“我活了一百多年,自打懂事,就做这捉鬼之事,这等邪魅的事,怕是再无人比我有资历,若是你瞧着行,只需我写一道符,烧成灰,掺水喝了,那鬼胎自会滑落。”

云棠皱了皱眉头,“道长,晚辈心中一直有疑惑未解,这男女之事,本应是肉身交合,才可真正生成婴胎,那么这人与鬼,即便是发生了什么,可那鬼连肉身都没有,又是怎的……”

这事叫她百思不解。

松阳噗嗤一笑,也难道她不解,当时自己也没解释清楚,“男人与女人,生的自然是阴阳调和、有血有肉的婴孩,可鬼与人,那怀的可不是结合而来的,却是那鬼横生出的怨气与戾气,借助女人的肉体凡胎,稍加一点活人的阳气,便成了精怪,这精怪不止会吸取母胎的阳气,更需要凭借着鬼父的阴气供养,本就是极消耗精气的玩意儿,若是真的降生下来,怕是祸害!”

云棠目瞪口呆,虽是仍有不懂之处,可毕竟见的多了,想那勾魂的溪囊,不也是在山谷之间就冒出来了?这世间本就有许多的匪夷所思,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可说起匪夷所思,这老道士方才说他把孟隐的尸首好生安葬了,那岂不是……他去了桥陵掘了坟!

虽是个陪葬墓,可到底是陪着九五至尊的皇帝,这般戒备森严,他怎么进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