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珑瞧见原承天,自是笑靥如花,那笑容自心而发,让人瞧来好不沉醉。奈何二人的关系虽是天下皆知,在众人面前,反要强自收敛了,因此九珑纵有千言万语,也只是将头微微一点。

而原承天亦因禁口令之故,也只能含笑示意罢了。

那九珑脚步不停,就向静室走去,原承天正自叹息,耳边传来九珑的传音:“春山师祖昔日情人顾龙婉肉身受损极重,姬氏求恳老祖,令我前来寻那救命的方法。龙婉事小,牵涉甚大,珑儿更借此事,与承天一唔。”

听到这里,原承天偷眼瞧去,只见那九珑连耳根都红了,可见是羞极,原承天不觉又是一笑,心中甜蜜之极。此次能得见九珑,已是意外之喜,若是再得一唔,便是就此身死魂消,也不枉此生了。

不过等到原承天细思九珑之中,不觉又是一笑,原来九珑那句“春山师祖昔日情人顾龙婉肉身受损极重”实是意味深长,而“龙婉事小,牵涉甚大”八字,更道出此事关键来。由此看来,这届仙会,注定是风波不断了,而苏氏虽然不必亲自下场斗法,却又怎能清闲。

九珑走进静室之后,瞧了瞧那躺在床榻上的顾龙婉一眼,不由得叹息一声,道:“自古红颜多磨难,九珑怎能不竭尽所能?”

姬春山一揖到地,道:“若能救得婉儿,姬春山敢不以余生相报。”

九珑慌忙扶起,道:“春山师祖言重了。”

这时侍女已备好了瑶琴,焚起清香一束,九珑微微点头,取清水净了手,就在那琴边坐下,道:“春山师祖,我前世所学天课神算,今世既非凡躯,自然不可动用了,唯用小天课卜上一课罢了,若是不准,还请春山师祖见谅。”

姬春山道:“便是小天课,以九珑灵慧才智,自然也是天下无双。”

其实九珑此刻所用,乃是琴音卜事,此技虽比不得天课神算之算无遗策,却比小天课只算大概,那可要强出不少来,且以九珑之才,近年来已将这琴音卜事之技发扬光大,几可与天课神算并肩了。

不过在他人面前,九珑向来只说此术乃小天课罢了,便是亲如姬氏,也不敢直言。

当下九珑轻拔琴弦,虽只是随手拔弄,那琴音叮叮咚咚,竟也是宛若天籁一般。那静室内外的姬氏弟子听了,个个便是如痴如醉。

可惜那琴音只响了数声,便是戛然而止,姬春山见九珑已然收手,急急问道:“如此便已卜得佳方?”

九珑含笑道:“只因那救命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姬春山又惊又喜,便道:“却是何人?”

九珑道:“便是姬氏辅族弟子周承天。”

姬春山不由以手抚额,哈哈大笑道:“瞧我一时糊涂,竟将承天忘却,承天丹道天下无双,又怎能治不得这区区肉身之损。”

也不让他人去请,自己亲自出了静室,将原承天一把拉了进来,原承天心中已然有数,也不询问。

姬春山也不多言,便朝原承天长长一揖,朝那床上的顾龙婉一指,道:“此女性命,全仗承天援手。”

原承天走上前去,自有姬秋玲揭开幔障,原承天只瞧了一眼,心中已然有数,便对姬春山道:“此伤虽是沉重,承天或有八成把握,唯请长老屏去众人,容承天细细诊治。”

姬春山喜极,忙道:“此为当然,且留九珑仙子在此,遇事也好商量。”

当下就令诸修离开静室,只留九珑与原承天在此,那姬春山则亲自守在门口护法。

见室中已是无人,原承天不由得心跳加剧,正不知该怎样向九珑说话,忽觉掌中一热,原来已被九珑伸手握住了,二人执手相视,心中甜蜜无限。

九珑便道:“以承天看来,龙婉伤势如何?”说到这里,就将原承天的手掌紧紧一握。

原承天会意,道:“果然沉重。”

其实原承天刚才己探得明白,那顾龙婉伤势虽重,此刻却已是止血生肌,可见姬氏先前的疗伤之法甚是对症,此刻就算自己不出手,那顾龙婉的伤势也无大碍了。

既然顾龙婉的伤势远没有姬氏诸修所言的那么沉重,又何以大题小做,要请九珑亲自来此?

这时九珑传音道:“承天视此事如何?”

原承天道:“果然是有几分蹊跷。”

九珑笑道:“仙族之间,自是勾心斗角,九珑倒也瞧得惯了,以承天看来,姬氏小题大作,却是何故?”

原承天道:“此事倒也不难推算,顾龙婉之伤,恐怕与顾氏脱不了干系,姬氏借此事惊动苏氏老祖,其实便是不告而告了,此事若最终查明是顾氏所为,那顾氏的仙族名位,定然不保。”

九珑道:“此刻顾龙婉尚未醒转,而一旦顾龙婉醒转,则其所言之事,便是明证,九珑在此,也恰好做个证人了,姬氏为扳倒顾氏,倒也用心良苦。只是那顾氏行事,也的确天怒人怨。”

原承天却摇了摇,传音道:“便是龙婉醒来,只怕也难以吐露真言。”

九珑道:“此事若果然与顾氏有关,且顾氏又敢将婉儿送至姬府,自然是有重大把柄,握在那顾氏手中,却不知道顾龙婉的重大把柄,又是何事?”

原承天轻声叹道:“此事我倒有些线索。”

九珑柔声道:“你既身在姬府,又是姬氏极道正选,顾氏对你怎会轻饶,此事你亦难置身事外,承天万事需得小心。”

原承天道:“顾氏之谋,承天在凡界之时,亦曾有所领教,承天自有应对之策。万请珑儿莫要因我之故,轻启天课,遂遭天罚。”

九珑颤声道:“九珑明白。”不由将原承天的手掌又是紧紧一握。承天对她的关切之情,固然令她感动,只是此事涉及承天性命安危,又怎能当真置之不理。

原承天被她手掌紧紧握来,心中亦是明白,若是自己难以处理与顾氏的纠葛,那九珑又能如何安心,看来此事势必要抢先动手,以免九珑担心了。与顾氏一战,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过此事究竟会是怎样的走向,此刻倒也不必理会,还需先将顾龙婉之事先处理干净再说。

他走向床榻上的顾龙婉,轻轻一搭顾龙婉的脉息,果然亦是脉像平稳。正如九珑所言,婉儿事小,牵涉甚多,那顾氏固然是要借顾龙婉一事,扰乱姬春山的心境,可姬氏却借此反戈一击,在苏氏面前,告上顾氏一状,一旦顾龙婉醒来后吐露真相,那顾氏必倒无疑。

只是那顾龙婉只怕也未必就肯吐实,因此姬顾之争,一时间也是纷乱如麻,前程难测了。

当下就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来,此丹用法与众不同,乃是借这仙驿中的破禁旗之力,动用真玄之火,将那丹力化为一团白气,再将那白气透进顾龙婉的体内。

此丹虽然算不得佳丹,可因原承天的施丹之术甚是高明,因此效果极是显著,顾龙婉本来身子一动不动,那丹力过半之后,就见她已有醒转之势了。

也幸好顾龙婉的伤势不曾伤及要害,否则就需动用麒麟泪了,此刻用丹有效,那麒麟泪便可好省下。瞧如今局势,仙会之中必是血雨腥风,怀中的数滴麒麟泪定能大派用场。

片刻之后,顾龙婉鼻息平稳,原承天转向九珑道:“此女伤势渐复,随时都可醒来了。”

说到这里,原承天语气之中憾意无限,只因顾龙婉一醒,姬氏诸修就会赶来,自己与九珑的静室之会,也就此结束了。

九珑心中亦是舍不得,奈何能在仙会前见这一面,已是望外,又怎肯再有他求?而对原承天目前的危机,总算也有所提示,今日来此的最大目的也算达成,便是就此分开,也算是无憾了。

于是缓缓从原承天的手中抽出玉掌,便去床边坐定。只见那顾龙婉呼吸渐重,那伤势好转果然甚是快捷。一来是因姬氏料理妥当,二来是原承天施丹有方,这在外人瞧来惊天动地的伤势,便就此迅速好转了。

原承天便扬声道:“春山师祖,这位仙子瞧来是大好了,还请入内一观。”

那姬春山立时抢进屋来,不先去瞧顾龙婉的伤势,却将原承天手掌一握,道:“此恩难以言谢。”

原承天忙道:“吉人自有天相。”

二人相视一笑,已知对方心意了,那姬春山不先瞧顾龙婉伤势,反来相谢,其实已知道那顾龙婉必定无恙。

而原承天自然亦明白此事原本是姬氏计划,吉人自有天相一句,也算是表明心迹。

片刻后姬春水亦到,诸修立在床上,目光齐齐瞧向床上的顾龙婉,诸人心中皆在盘算,不知那顾龙婉醒来之后,会说出怎样的话来,那仙会大局,以及姬顾之争,全因这顾龙婉一言而决了。

盏茶之后,便听得顾龙婉呻吟一声,一双凤目缓缓睁了开来,此女初时尚觉恍惚,不过数息时间,那心境一复,便瞧清了诸修的面目了。

她在诸修面上缓缓转来,最终停在了姬春山的脸上。

姬春山喜不自禁,低声道:“婉儿。”

顾龙婉目光冰冷之极,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