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春水见到那墙角上的受伤女子,也是脸色大变,饶他是金仙修为,那双手也在微微颤抖起来。

只因这女子的身份复杂之极,便在这一女身上,便牵涉到姬春山的昔年情债,姬氏的清名令誉,又将那顾氏,天一神宫尽皆扯了进来。此事若是处理不当,受老祖责罚倒是小事,若是令姬氏声名受损,姬春山心境大乱,甚至影响到姬氏仙会之争,那才是糟糕之极。

好在这里看姬氏仙驿,仙法动用无碍,姬春水心神动处,姬氏无上的定心极妙诀施展开来,心中刹时清凉如水,更将那手掌往姬春山肩上轻轻一拍,姬春山本欲前去探看,被姬春水此掌拍来,那心中就是一凉。

虽得了那姬氏定心极妙诀之助,可姬春山毕竟是关心情切,抬头瞧向姬春水,那双目已是殷红了。

姬春水传音道:“春山,你此刻方寸此乱,不可主事,你若信得过我,此事便交给我处置。”

那姬春山紧握双拳,脑中思绪电闪,终于明白其中利害,亦传音道:“无论怎样,要救婉儿性命,老祖若打若罚,只在我春山一人身上。”

姬春水叹道:“当此紧要关头,那老祖的责罚又算了得什么。”

这边安抚了姬春山,那边已急急传音,就令姬秋玲将那受伤女子抱进驿中,又令姬秋远与姬秋池二人,便在那驿外亲自充当护卫之职,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那免客牌亦急急挂将出去,以示姬氏今日概不会客,纵是那相好的知交好友,也不可接待了。

诸修虽因这受伤女子出现,引起一阵慌乱来,好在姬春水安排的井井有条,诸修各安其责,那局面就刹时安定下来。

原承天身为姬氏辅族弟子,怎有份参与这族中急务,只能随着姬氏诸修,在那院中守护。

此刻受伤女子已被送进静室之中,除了姬秋玲身为女修,方便在其中照顾外,便只有姬春山姬春水二修在静室之中,其他姬氏弟子,则被下了禁口令,严令不许相互打听,但有违令者,定罚不饶。

姬春水本不想让姬春山进入静室,可又担心那姬春山不知这婉儿的伤势,还不知怎样的不安,若是乱了心境,反倒是弄巧成拙了。便也将姬春山请进静室,却让姬春山安坐屋中一角,不许他上前探视。

那边婉儿所躺床榻已被用幔障隔开,唯有姬秋玲在其中细诊其伤,便听姬秋玲道:“此女伤势极重,自左胸而至后肋已然洞穿,幸好已待保元丹护住元魂,其魂魂暂时不散,可若是肉身迟迟未复,只怕亦是枉然。“

姬春山与姬春水二人虽是目不斜视,可灵识早将那婉儿的伤势探了个明白,只怕比姬秋玲瞧的目力所瞧更为清楚了,闻言便点了点头。

姬秋玲道:“此女肉身受损极重,药石已难医治,虽有保元丹保住元魂,只怕亦难持久,而肉身伤损,亦需及时处理。只是究竟该如何是好,还请两位长老定夺。“

姬春水沉吟道:“那元魂最是要紧,若有离散之兆,着实是麻烦了,唯有请来苏氏的朝元镜一用,定可保住元魂不失。“

姬春山便道:“是。“

他此刻瞧来虽是镇定如恒,心中却已是如乱麻一般,只因那床榻上所卧之人的性命,在他瞧来可比自己的性命贵重的多。当初无故消失不见,只当再也见不着了,哪知近日却是从天而降。

本想上前相认,哪知却在人群之中挤散了,这边正自后悔,此女却又出现在面前,却是伤重若此。桩桩件件,令人目不暇接,饶他是太上无情之士,又怎经得住这连番冲击。

姬春水当即就传下法旨,令姬秋遐前去苏府走一遭,去借那苏氏的朝元镜,以姬氏与苏氏的交情,那是不需多费唇舌的。

这边传出法旨,那边姬春水略略松了口气,又道:“那肉身复原之法着实难办,相比之下,反倒是重寻肉身还算容易些。只是那重寻肉身,也非克日之功。“

姬春山道:“元氏有七真返魂丹,实有起死回生之效。“

姬春水叹道:“春山,你可不是糊涂了,那元氏的七真返魂丹共炼出三粒,第一粒在三十七年前,为救林氏长老,已用去一粒;第二粒在十六年前,为黄氏借去;如今唯存一粒,已声言绝不外借了。我等此刻开口,岂不是让元氏为难。“

姬春山道:“便是十分为难,我姬春山亲自出面,想来元氏亦肯给我一份薄面。“

姬春水道:“若是元氏肯借,便是春水去元府上跪上三日,又能如何?可如今仙会召开在即,元氏留此七真返魂丹在手,那也是人之常情,我等若强去借了,岂不是要撕破脸面,伤了元姬二氏的交情。“

姬春山其实何尝不知此丹是借不得来,心中盘恒良久,只好长叹道:“似此如之奈何?”

姬春水与姬春山相处百年,怎不知他是至情至性之人,别瞧他此刻镇定,可婉儿若死,姬春山方寸必将大乱,那仙会斗法,又该如何取胜。

自己虽事事与姬春山争竟,可却知道论起修为来,总是差姬春山一筹。十大仙族中的金仙修士,可谓是大能如云,唯有姬春山出马,方有六七胜机,若是春山无法出场,自己也只有三成机会罢了。

既然婉儿生死已关乎姬氏仙会斗法,那就是最高规格的大事了,因此姬春水沉声道:“春山,此事已非同小可,非得老祖出面不可,说不得,只好让老祖出面,去求恳苏氏老祖,请那九珑仙子,动用天课神算了,想来苏城此刻大修云集,定然有人知道如何救活婉儿。”

姬春山道:“此事缘由我起,自该由我面见老祖陈情。只是苏氏对珑儿关护备至,动用天课神算,寻出救治婉儿的良方,非得苏氏老祖首肯不可。如此惊动不小,春山便是死上万次,也是,也是……罪不可绾。”

姬春水道:“仙会事大,救人要紧,如今两件并为一件,便是想息事宁人,也是断乎不能了,只是此事虽由你起,那府中日常事务,仙会期间原由我负责,春水自是责不旁贷。”

说罢转身便出,姬春山身子刚动,那姬春水伸掌便在他肩头一拍,生生将他按在座上了。

要知道此事关乎姬春山私情,姬春山面见老祖时,又该如何说话?若是言语之际与老祖起了冲突,则是万事皆休,反倒是他这个外人可以婉言相劝。姬春山也是考虑到此事自己不便出面,也才不敢与姬春水相争。

这边姬春水也不与人说话,匆匆就离了仙驿,姬氏诸弟子也不知姬春水出外何事,又怎敢打听?

片刻之后,那姬秋遐陪着一名苏氏弟子回到府中,诸修亦是不敢上前打听,就见那苏氏弟子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唯见姬春山亲自送到驿外去。

诸修偷眼去瞧姬春山,那眉间似乎略带宽慰之色,看来那受伤的女子的伤势,或是略见起色了。

奈何姬氏弟子纵有满腹疑问,可因禁口令已下,谁敢胡言乱语,当此紧要关头,唯有各守其责,紧守门户,以防再生意外。

那受伤女子入驿之时,乃是子时之交,此刻空白渐现白光,原来已是清晨了。虽然忙了一夜,可仙修之士怎会惮劳,便是站上个百八十日,也是毫无倦色的。

那姬春山送别苏氏弟子之后,就一直呆在静室之中,许久不曾有音讯传来,姬氏诸修就算等得心焦,也不敢流露于外。

便在这时,那驿外忽有脚步匆匆传来,守在门外的乃是姬秋远与姬秋遐,二人探头向外一瞧,只见有四名轿夫抬着一顶青呢小轿,朝着仙驿而来。

那轿边跟着二人,其中一人侍女打扮,另外一人,赫然就是姬氏金仙大士姬春水了。

二修瞧见此景就是一呆,那姬春水是何等身份,怎的就侍在轿旁?那轿中又该是怎样的人物?

片刻间小轿流水般驶到驿前,那侍女忙去揭了轿帘,姬氏二修就觉得眼前一花,轿前好似闲花照水,便多了一名素衣女子。

这女子的相貌已难言述,更难得的是那清雅从容之态,让人瞧来竟是如沐春风一般。更奇的是,这女子若是瞧上一眼,心中俗气就去了三分,若是多瞧几眼,真个儿是俗气全消了。

那女子甫出小轿,就对那姬春水盈盈道了万福,口中道:“老祖宠溺殊甚,竟要小女乘此轿而来,着实是委屈春水师祖了。苏氏但有得罪之处,还请春水师叔海涵。”

慌的姬春水忙道:“珑儿何必多礼,我姬氏夤夜见扰,已是万万的不是,更要令珑儿逆天行事,那着实是万万过意不去。“

姬秋远与姬秋池听到这里,才是恍然大悟,原来这名女子便是那闻名天下的九珑了。

二修心中叹息,那九珑的姿容天下无双也就罢了,瞧其应对问答,果然是大家风范,绝无一丝失礼之处,昊天常言一女压九龙,原只当是诸修要讨苏氏欢喜罢了,今日一见,方知盛名之下,果然不虚。

那边九珑焉然一笑,亲自携了姬春水的手,来到仙驿门前,姬氏二修瞧得仔细,见那九珑始终退后半步,不肯与姬春水真正的并肩而行,这份礼貌周到,也是令人赞叹不已的。

原承天责守之处,离大门不远,听门外脚步声动,便也抬起头来,不想正迎上一双妙目。就这般瞧上一眼,直觉得宛若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