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夏节气,就算是日已西垂,也本该暖意曛人才是,可此刻的伽兰城中,仍不时的有寒气袭来。

原承天不知道这伽兰城的天气是否一直如此,还是因为五龙之器影响了五行变化的缘故,只是既然他已将寻找五龙之器一事交付九珑,自然不必再管。

可是如今他却有些后悔了。

九珑返界之期也不过就是这两三日了,与九珑在凡界的缘份也只能是以秒来计,可偏偏就是这短短数日,二人亦无法相聚,自从楚山匆匆一别之后,二人已有近一日不曾见面了。

正所谓相逢时短,离别年长,先前十余年不曾见面,倒也是可忍耐得住了,可如今只是一日一见,就觉得百般不耐烦起来,就不知这是否就是常人所说的相思之苦了。

心中虽是不免有些怅然,原承天却也了解九珑的心情,九珑此一世虽有只短短十余年,可心中牵挂之事又哪里能少了,眼瞧着返界在即,总需要对这红尘情缘做个了结,这短短数日,又哪里能够。

第二日的玄修专场,原承天虽不愿与会,可会中消息仍是源源不断传来,此次玄修专场,可算是大获成功,只是一个上午,那交易出去的法器丹药等仙修之士,竟是可用车载斗量了。

堪堪到了午时,原承天正与林黑虎在大厅中叙话,就见二彪像着了火般冲了进来,也顾不得主仆的规矩,一进来就嚷嚷道:“原大修,快快出来,快快出来,仙子来了,仙子来了。”

林黑虎原想叱责二彪无礼,听到“仙子”二字,顿时就眉花眼笑起来,拍手笑道:“原道友,还不快快出去,莫非要让仙子在门前久候吗?”

原承天心中也是一喜,九珑这几日不知要了加多少红尘中事,不想竟是有空来纳芥楼,他知道九珑身为承仙会执事,循例是不便与伽兰城仙商来往的,自然也不能入楼来见。

他不想让人瞧出他心中的急切之意,便缓缓站起身来,哪知道抬步时却是不辩方向,将身前的一个茶几撞翻在地。林黑虎自是忍俊不禁,就连二彪也背过身去,只见他背肩耸动,只是没敢发出声音来。

原承天红着个脸,匆匆向林黑虎抱拳告辞了,就急急来到院外,就见门外有女亭亭玉立,可不就是九珑?

九珑今日也如往常一般,着一件素色衣衫,而雪肌玉肤,又哪里需要薄妆淡扫,见到原承天,那笑意就忍不住浮在脸上,只让人打心眼里也欢快起来。

原承天讶然道:“今日何故来此?我原以为你这几日都该没得空闲才是?”

九珑嫣然一笑道:“纵是没得空闲,也总能挤出时间来,何况今日之事,亦是万分紧要。”

原承天也不深问,转目一顾,见九珑单身而来,门前又没备得马车,心中便是一喜,他也不管九珑要去哪里,只是这般与九珑安步当车,纵是走到天边去又有何妨。

刚向九珑伸出手去,九珑早就握住了,二人相视一笑,便觉得就算天崩地陷,只要二人携手并立,也不用去理会了。

二人携手缓行,不时的四目交会,哪里舍得说话?要知道有情人若是心有灵犀,只是稍稍一顾,便是千言万语,那言辞之中,又能表达多少东西?

只恨长街苦短,原承天觉得只是过了数息一般,那长街已到尽头,而前面便是九云堂了。

原承天笑道:“可是有什么要紧东西,需要在今日购得?”

九珑点了点头道:“猎风的灵脉接续之法,这伽兰城中也只有二人会了,其一便是承仙会的会长一尘大师了,另一人便是令无参。”说到这里,那声音就低了下去,自有无限憾意。

原承天叹道:“也实是劳苦了你了,连猎风之事,你都要放在心头。猎风的灵脉虽然难续,可只要离了这里,我总能想方设法,也不争这几日的。”

九珑柔声道:“原大哥,天意难违,返界一事,九珑也无力违抗,盼只盼能替原大哥做些什么,才觉得安心,偏偏原大哥神通广大,九珑也不知道能替你做些什么,也只有猎风一事,我略可尽些心意了。”

原承天心中一阵感动,也不知说些什么,只是将九珑的手略略用力握住了。

九珑道:“一尘大师何时出关,谁也无法预料,而一旦原大哥离了此处,猎风双目不能视物,也就无法帮衬大哥了,是以今日的玄修专场,我定要得到那件物事。”

原承天道:“莫非今日会场中,竟出现了昊天金斗?否则凡世之中,又有何物能替猎风接续灵脉?”

九珑抿嘴笑道:“且不对你说,到时你自会明白。”

二人此时已步入会场,原承天昨日来过,自然驾轻就熟,径直入了后院,却发现今日格局与昨天已是有所不同。

昨天的入场人数有数千人之多,九云堂后院虽是广阔,总也有拥挤之感,今日之会,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五百人,院中就显得空旷多了。

倒是那交易玉牌,比昨天多了近一半出来,而玉牌上的物事之多,也非昨日可比。

而在院中空地,则搭出一个木台来,台上只放一桌,桌后立着一名老者,瞧其服色,应该是九云堂的执事了。

台下却无桌椅,众修只能立着,仰着脖子向台上望去,原承天与九珑进入院中时,那台上老者用眼睛余光向九珑一扫,九珑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那老者抬起一块木牌在桌上一拍,喝道:“台下人听着,这是今日第九件宝物了,刚才那八件物品各有归属,你等错过了的,就算后悔也是来不及了,这第九件宝物,真正是非同一般,前面八件哪里能比得上,可不是白来伽兰一趟。”

原承天明白这种交易方式,仙商中有个说法,叫做“争宝”,其规矩也就是四个字罢了,便是价高者得。

也只有那炙手可热之物,方可排进这“争宝”的名目之中,别瞧这争宝的开价甚低,可若是运行得法,那宝物最后的价格,只怕要贵到天边去。

这是因为人皆有争强好胜之心,仙修之士亦不能免俗,而在大庭广众之下,瞧见自己看中的宝物被别人出了高价,那心中自然就生出一股不服之气来,就算是倾尽家私,也定要压过对手了。

听那老者一喝,台下修士都打起精神来,刚才那八件宝物,可谓一件强过一件去,这“争宝”项目,原是越来后面越是精彩,诸修怎肯错过。台下的人聚的更加多了。

老者再将木牌一拍,喝道:“各位可要听真,这宝物的名字,我暂且不提,也算我卖个关子,只是这宝物的来历,我却要细说分明,世间本有十大灵禽,自是不用细述,那此物便与那十大灵禽有关,诸物可有意乎?”

这老者口才便给,廖廖数句,就将人的欲望撩拔起来,而十大灵禽的名字又过于惊人,那些原先无意参加“争宝”的修士,也不由被吸引了过来,却是已挤不进到木台边上,只是远远的驻足观望。

原承天忽的发现台下诸修中有名熟人,便是先前在万泽谷中遇见过的大胡子修士了。此人仍是身穿草鞋,穿着破衣烂衫,在一众鲜衣新冠的修士中,显得分别抢眼。

原承天知道此人心胸磊落,可谓仙修界的一位奇人,只恨在万泽谷中此人来去匆匆,竟不得结交一二,今日遇见,自是不能错过了。

于是和九珑挤将过去,与大胡子并肩而立,大胡子瞧见原承天,脸上也是一惊,只是那台上交易正是火热,也不便说话,二人随即相视一笑,齐齐抬起头来,看那老者说话。

却听老者又道:“那十大灵禽之中,九首朱雀为天地之母,自是占定首位,而凤凰为百禽之长,位居次席,人常说龙生九子,却不知凤亦有七子,而今日之宝物,就与那凤生七子之中的幽明雀大有干系。”

原承天听到此处,不由一笑,这老者以十大灵禽做了名目,却是唬人的噱头了,结果却说到幽明雀身上,幽明雀虽是凤子,却无资格排在十大灵禽之中了。

不过幽明雀毕竟也是凤子,也算是难得灵禽,不知道这幽明雀若与自己的青鸟相逢,不知是怎样的结果。

这时台下诸修已有些不耐烦了,一人嚷嚷道:“台上的执事,此物究竟为何物,你倒是说个明白,前面扯上十大灵禽,又变成了幽明雀,这般胡扯哪里是个头?”

台上老者也不着急,呵呵一笑,道:“也罢,就给大家说个明白,今日要争的这件宝物,就叫做是幽明血玉了。

要知道凤凰这等灵禽产子与众不同,而是择尽天下奇香,堆于一块玉石之上,一凤一凰各出一滴灵血来,滴于玉石之上,再以奇香炼化,要经足足十年,方可诞出幽明雀来,而那块诞出幽明雀的玉石,就叫做幽明血玉了。”

诸修听到此处,哪一个不是心旌动荡,幽明血玉上既然凝了凤凰二禽的两滴灵血,又怎能不是世间一等一的天材地宝。

在老者说到幽明血玉石,原承天瞧见九珑面上微微一笑,不由心中纳罕起来,这幽明血玉,分明是与九珑有关了,九珑设此争宝之局,自然是为猎风接续灵脉而设,莫非那幽明血玉,竟是可以接续猎风的灵脉不成?

可是原承天的玄承之中,并无这样的记载,幽明血玉自是珍贵无比,也是大有可用之物,可是与接续灵脉,又怎有半点关系?